“他们是误国误民,我当然反对”
――真假环保
刘天时:今年早些时候关于您的新闻还包括,您和一些环保组织在是否修建怒江水电工程上发生分歧,您坚决
何祚庥:他们说要保护原生态环境,还拍了些照片,金丝猴、狗熊、郁郁葱葱的树林;我们去看了看,2000米以下,树都给砍光了,哪有什么原生态啊?他们又说要保护文化多样性,说当地人过得多么好,桃花多美啊。我们不觉得,当地人刀耕火种,穷得很,怒江水利工程不修,他们就继续砍树,无法走向现代化生活。在人和自然的关系上,他们是以自然为本,我们是以人为本。有一个尖锐的问题,是情感环保还是科学环保。
刘天时:关于怎样环保是一个问题,但还有一个问题就是,您为此上书中央,批评他们不是真环保,是为环保而环保,误导公众……您这样做,会有人批评您倚重官方权力,打压民间组织。
何祚庥:当然了。他们很不通嘛。我们是告了他们一状。他们是误国误民,我不批评能行吗?我们上奏,中央接受了我们的建议,水电重新启动了。不管你是官方还是民间,都应该运对社会公众负责。我们这样做是排除一些极端人士的干扰。
另外我也不是针对非政府组织,我也批评政府的。我最近就批评环保总局。关于中国能源消耗和GDP的比他们的计算方法不科学……我之所以质疑这个数据,是因为这涉及到我们科学决策的问题,关系到我们的发展模式。要科学地估计我们现在面临的资源环境问题,不是一天到晚喊“严重严重严重”!真正的松花江污染他们怎么看不见了?他们的眼睛不在居民当中的水污染,而优先关注圆明园!圆明园就是树全死了也没什么了不得,何况还不会死。小题大做,局长副局长,亲自主持会议,大得不得了。可像水污染这样严重的事情他们难道不知道?他们知道的啊。
刘天时:您一直举着科学的牌子。您似乎很自信您对科学的代表资格。您对“科学”的定义是什么?有人也批评您唯科学主义。
何祚庥:科学精神和科学方法可以应用到自然科学的研究,这是没问题的;他们批评和反对科学主义,主要是批评和反对把科学精神用到社会科学和人文科学的研究上。我就要问马克思主义的重大贡献是什么?不就是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的发展吗?马恩的贡献不在社会主义理念本身,而是找到了通向共产主义的道路,也就是科学发展的道路。
我是1947年就入地下党了。我之信奉马克思主义是因为我研究过,我用科学精神研究过证明过。就像李敖说的,我不是骂人王八蛋,我是证明他是王八蛋。
煤矿死难与发展代价
娄林伟:中国煤矿每天死多少人您知道吗?
何祚庥:报纸上说100多人……
娄林伟:您相信这个数字?
何祚庥:大体上是真实的……
我告诉你中国死人最多的不在煤矿,在小轿车(交通事故),每年12万!
娄林伟:交通事故死人,其他国家也是一样,是没法避免的……
何祚庥:你为什么认为小轿车(死人)是没法避免呢?为什么这就不是问题?哈,你这话就对了,没法避免!中国煤矿死人也没法避免!因为中国的老百姓太穷了。
娄林伟:您认为是穷而不是腐败吗?
何祚庥:主要是穷,而不是腐败。为什么工人能接受较低的工资、较危险的条件?老百姓不是傻子,他们不是不知道啊。那为什么还接受?因为不接受活不下去。
娄林伟:那他们就该接受这样的命运吗?
何祚庥:(怨就怨)谁叫你不幸生在中国了?
娄林伟:您不是说中国发展得很好吗?
何祚庥:是的。但我们中国的问题只有一步步走,社会发展要有个过程。中国要发展,某些代价是不可避免。
娄林伟:但不应该死无辜者,有些是可以避免的……
何祚庥:谁是无辜的?谁是可以避免的?它有一个概率分布。何祚庥也不希望死人,但有时候发展过程中的牺牲是不可免的。你希望没一点牺牲,是很不切实际的想法。
娄林伟:那您的意思就是煤矿工人应该死了?
何祚庥:煤矿工人应该是做了贡献的。他们的贡献我们应该正确评价。
娄林伟:他们什么贡献?提高了GDP?
何祚庥:一点不错。解决了中国的能源短缺问题。
“我为什么非要做个狭隘的物理学家呢?”
――主业与副业
刘天时:您应该知道,有些人对您的理论物理水平乃至您的院士资格表示怀疑。您用马克思主义毛泽东思想论证层子的存在,如今国际上也有证明是错误的。
何祚庥:我不知道。我没看到(这样的评价)。我可以告诉你的是,我在进行理论物理研究时,每年发表文章10篇以上,算是高产的了。至于说贡献有多大,最好自己少说,由历史做结论。
刘天时:由历史做结论,的确。但有人也由此揣测您转向所谓科学哲学以及后来反伪科学、对众多社会事务发言,是因为您在自己的专业――理论物理领域成绩不大、无以慰藉。也有人批评您在太多领域发言、全知全能、不务正业……这些当然是一些说法而已。我想问的是,您的价值感建立在哪里?
何祚庥:我在很多领域发言,是因为我是个哲学家。这个您同意吧。哲学家就应该关注各领域。而且我的确年轻时对马克思主义下过工夫。我现在能写很成套“三个代表”的文章,水准不比一般社会科学家差。我为什么不把这些知识贡献出来,非要做一个狭隘的物理学家呢?
我知道很多人(因为我做的事)骂娘。可是为什么要(分)正业副业呢?关键要是对社会对国家对人民负责。国家人民需要什么我就做什么。
刘天时:您给自己的定位是?对于您现在做的事情――比如打假――来说,您是不可替代的吗?
何祚庥:我的定位是推进时代进步。我愿意为中国的崛起贡献一小份力量。
我现在做的事情,从某些方面来讲的确是不可替代的,因为既懂马克思主义又懂当代科学的人实在不多。后辈中有一位……方舟子!对了,我非常欣赏,他办事理念和我一样!
“何祚庥在自己的岗位上参与政治”
――政治、权势与当官
刘天时:您早年从清华物理系毕业后,在宣传部门工作过5年。这段经历对您的思路应该有很大影响吧。
何祚庥:我那时还很年轻。此前虽然很早就入党并且一直追随马克思主义,但是(思想)一直很表面。宣传部工作使我有机会更深入地研究马克思主义。有很多搞不懂的问题,随时可以问。当时那里有很多马克思主义理论修养很深的前辈。你说哪还有比宣传部更适合学习马克思主义的地方?
刘天时:您应该知道,有人批评您“左”吧?
何祚庥:说我左?我“文革”的时候,我也没都跟了毛(泽东)啊。邓小平复出的时候,胡耀邦来科学院,我可是积极拥护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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何祚庥 对自己的想法和做法十分自信肯定(图/娄林伟) |
何祚庥:政治是全国人民的大事情。什么是政治?政治是经济和文化的集中表现,体现各方面利益关系,冲突的最高级,会影响社会全局。何祚庥年轻时就追随马克思主义,我不赞成知识分子不过问政治,何祚庥在自己的岗位上参与政治。我得清楚,哪些是符合人民利益的,哪些不符合。你是为个人、还是为国家为人民?何祚庥一生坦荡,我从来没有为个人的事情找过领导,没有为房子、工资、院士资格找过领导。我找领导都是为国家人民的事情。范仲淹的话,我改了两个字,叫“同天下之忧而忧,共天下之乐而乐”。
刘天时:您曾经有走仕途的愿望和努力吧?
何祚庥:是的。曾经有一个可能性,但我拒绝了。从我的经历看,是可能的。改革开放后,我做理论物理所副所长,实际上是所长的权力,所长是我的老师,他把一切大权托付给我。何祚庥的呢,1947年入党,没什么重大错误。领导也找我谈过。但是我考虑到我的个性不适合做官……
刘天时:您的个性不适合做官?做官要哪些个性?
何祚庥:当官的嘛,就不能完全按照我自己的想法办,要按照您管的那个范围(的原则)来办。不能讲个性发展。我可能办不了。所以我可能还是做现在的事情对国家对人民的贡献更多一些。
刘天时:您不适合做官,但似乎您很少和官方立场发生分歧。
何祚庥:那是因为我关注最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。我也不是凡是政府的我就拥护啊,我不是批评国家环保局吗?关于磁悬浮铁路问题,我还批评铁道部;我也批评教育部,教育经费不到位啊……什么事情好,什么是科学发展以人为本,我当然拥护。
(摘自《南方人物周刊》2005年第25期